Red Dbl

叫切片就好!微博是@小切片案

【罚D】第七圈伪后续(Inferno)

  


   -  “...我想我总可以自己去德克萨斯。”

   -  “是啊,那我也行。” 



   (见标题!前提见漫画Seventh circle,私设了Frank记得Matt身份。  初衷只是抒发我对飞机的不满。 因为我不喜欢飞机,Matty也不喜欢飞机,所以我欺负Matty。 我就是一个这么糟糕的人😃 祝食用愉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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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特没有太多的钱。  虽然他现在在地方检一察院工作,听起来响当当的。之前尼尔森&默多克的多年私人律师事务所工作经验,却也没让他落得什么好处,还是得从最低等级干起,拿最少的工资,办公室在一个他妈的电梯井里,他们还当他不知道。


   他没有很多的钱,但他当他要坐飞机的时候,他还是得买头等舱的飞机票。 这一切就像他买最贵的洗发水,用最好的空气清新剂,睡丝绸的床单,吃贵的要死的食物一样。 这种时侯马特总是很恨自己,恨自己烧钱的感官,当然还恨飞机,老天啊他恨飞机。他对地铁都恨之入骨,一个大铁箱子里挤满了人,他们的声音和气味,肮脏的座位和空气,还有轮子划过轨道的摩擦声,而飞机甚至比那还要糟糕好几倍。 他宁愿挂在比利棒上荡几个月荡到奥斯汀,也不想坐上5个小时的飞机。


   可是他别无选择,因为安东诺夫的庭审明天就要开始了,他作为原告律师必然也得一起踏上这场旅途。而且毕竟,一开始也是他决定把安东诺夫送去德克萨斯州的。  


   临出发前他和萨姆打了声招呼,让他这两天负责一下办公室的事务,并告诉他夜魔侠我也要借走两天以防万一,所以他让我转告你这个周末的训练暂停。华人男孩乖乖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他的心跳没有一丝异样,是一个充分信任的节奏,也许依旧单纯的相信马特做这些只是为了公正,为了正确的法律途径。 但马特知道那不完全是真的...   有多少的私心,他把安东诺夫送到一个允许死刑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他已死偿还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又有多少私心,他跟着一起去德克萨斯州,只是为了一起目睹他死去?听着液体在他的血管里流动,听着他的最后一口呼吸,让他夜里能更加安眠? 他不敢去细想这个,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弗兰克卡斯特。


   哦对了...还有弗兰克卡斯特。


   他最后在机场看着安东诺夫的飞机起飞,对他说“我自己也可以去德克萨斯州。” 鬼知道那话有多少是认真的...但这可是惩罚者,惩罚者不扔空头支票,他想干什么事就会去干。而如果他真的去了,马特又不在场,那么没人能从他的子弹下救下安东诺夫让他活着到法庭。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齐向马特压来,它们让他头疼,而更让他头疼的是,等他急急地开始订机票的时候,他发现头等舱的机票已经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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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特恨飞机,他恨飞机到他愿意买一架飞机的模型只是为了砸碎它泄愤。



   他最终不得不坐在经济舱里,浑身不自在。每个细胞都在告诉他这是个错误,发出棍叟的声音和他说你在干什么赶紧滚下来。 他身边坐的是一个嗓门巨大的光头男人,直到起飞前最后一刻他还在打电话,好像不打这几分钟电话一个亿就没有了。马特不仅可以听见他的喉管的震动,他还能听见他电话另一头对方的嚷嚷,他皱着眉头,戴上了耳机,虽然耳机压根挡不住他的超级听力接收他不想接收的信息,顶多算个心理安慰,要到起飞的时候,空姐还是让他把耳机拿了下来。起飞降落这两个重要时间上的要求是不能戴耳机。


   马特只能坐在那儿,孤独地,无助地,好在旁边的男人已经不再打电话了,他的听力却开始跃过他寻找起了别的目标。 他能听到驾驶舱内飞行员对着耳机汇报数据的声音,能听到空一姐们互相交流时的轻笑,能听到引擎发动的响声; 他能闻到走廊旁边那个人身上留有的午餐的酱汁味,后面第四排女人身上为了遮盖体一味而喷的过多的刺鼻香水味,甚至还有附着在他自己椅子上,上一个乘客坐的过久而留下来的味道。它们都挥之不去,因为在这个封闭的铁箱里它们没有出去的地方,声音和气味寻找着出口在飞机内壁上反弹着撞来撞去,和空气中的分子纠缠不清,最终都进入了马特的世界里,把他的感官搅得一片眩晕。


   而起飞的时候只有更糟,本来就吵得难以忍受的引擎声在他耳里更加震耳欲聋,快速下降的气压使他脆弱的像婴儿一般的耳膜难受到极点,连带着他的头胀得仿佛要炸开,他能感受到一切,就好像他压根不是坐在飞机里,而是被挂在飞机外面由风吹的七荤八素。他也没有任何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除了绷紧全身,死死抓着椅子把手,紧张到旁边的光头男人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呃 你还好吗?” 因为他看上去铁定不像是飞机在安全地上升而是这飞机马上就要坠毁了。 “我很好。”马特保证。但他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引擎,外面的引擎声音太响了,你们能不能关掉几个?或者全关掉? “我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是用喊的,但旁边的男人表情只是更奇怪了:“你说第一遍我就听到了。” 他说,不明白马特在喊什么,周围一圈的人也都看了过来,马特能感觉到。


   “抱歉。”他轻声说。


   他的耳膜很难受,他全身都很难受。


   这仅仅才是开始。




   飞机进入平流层之后不久,光头男人开始打起了呼噜。 而马特对着什么也没有的飞机天花板,渴望在那里寻找到上帝。


   此时他的感官已经是一片混乱,他的脑袋很胀,晕晕乎乎,他脑内勾勒出的物体都扭曲成了可笑的样子。耳机依旧没有帮上忙, 三百多的心跳聚在一起,像一个东拼西凑没有组织纪律的高中摇滚乐队,每个人就只知道拿着自己的乐器一顿胡奏。它们在马特的脑内跳动,拨动着他维持理智和清醒的那根弦。 与此同时舱内的气味因为空姐开始准备起机餐而改变,他闻到了牛肉和土豆,橙子味的果冻,干面包。这不算差,但它们现在只是让他觉得恶心。 他拒绝了一切食物,只是要了一杯水。 但什么也没法阻止小憩刚醒的光头男人在他旁边吃的很香,也没法阻止他心满意足地打嗝,以及他吃完之后再次争分夺秒地进入睡眠,没到一分钟又打起了呼噜。


   他也没做错什么,但马特还是想要把他从飞机窗口扔出去,他想把所有人扔出去,又也许唯一应该被扔出去的只有他自己。如果他可以,他会的,上帝啊他愿意现在就跳出去,自由落体一分钟后摔个粉身碎骨。


   一个小时过去了。每一分钟依旧是煎熬。他心中的恶魔无声地警告着旁边鼾声如雷的男人,他还有10分钟的时间醒过来或者被一击打晕过去,他甚至想用自己的领带勒住他,只要他不再发出那样可怕的声音。这让马特想起了和福吉做室友的高中时光,噢,福吉,他和他号角般的鼾声。 但福吉是个好人,他是马特见过最好的人之一, 而这个男人,虽然他嗓门大了点,但他也是个好人。 不要冲动,他和自己的恶魔协商,并没用多少力气,因为他的恶魔此时已经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翅膀都张不开了,压根也无力和他争执。


   飞机此时突然猛的颠簸了一下,周围三百个心跳瞬间全乱了套,摇滚乐队溃不成军,像是电音箱里漏了电发出刺耳的嘶鸣,这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滚。 马特蜷了蜷,可能由此呜咽出了声然虽然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而他旁边的男人动了动也没有醒,呼噜停了一个节拍再次响起。飞机内的广播解释到,前方出现气流,多处会有颠簸,然后又说由于达拉斯正在下大雨,降落途中可能也会有颠簸,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上帝一定不喜欢他。 马特觉得。 可能因为他穿成恶魔的样子在他眼皮底下蹦来蹦去这么多年,现在报应终于来了。他绝望地,盯着什么都没有的黑暗的虚空,很想找些东西分散注意力,任何东西。 但他是个盲人,这点不需要别人提醒他也记着呢,他没法看电子产品来分神,而飞机的报纸杂志又太过光滑了他光靠手指什么也读不出来。托身旁男人的福,他没法进入冥想更没法入眠。 而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的话,可能就是在他模糊的感知里,走廊上向他这个方向正走过来的一个熟悉的气息。



   他首先闻到的是火药味。和这飞机上任何一种其他味道都不一样。火药味像是融入了这个人的身体里,他的手指,他的发梢,无不是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浓重火药味,血与尘的气息,马特能闻到他用剃须膏和肥皂试图洗去一点这味道的努力,可它们压根挥之不去,就像他的心跳,像战鼓一般稳定结实厚重,沉甸甸地一声一声响着,自从进入马特的感知范围后也变得挥之不去,他一点点地接近过来,像是把一整个战场也带了过来。


   弗兰克。


   ...该死。


   他铁定也发现自己了,因为他那稳定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哎哟我去”的调调,马特感知到他的手立刻下意识地往大腿旁通常绑着枪带的地方抽了抽,但当他意识到那里什么也没有,他能干的事情也就只有瞪着马特,瞪着这个律师,传达着:“见鬼啊你居然真的来了。”


   马特想说同样的话,他也下意识地立刻绷紧了身体集中了全部的精力到弗兰克身上。(瞧,你要的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来了。)但只坚持了没多久,因为飞机还在五千英尺的高空飞行,引擎还在尽责地发出巨响,身旁的男人还在打鼾,而他头疼欲裂。  再者他能干嘛呢?这是架飞机,他穿着西装 而弗兰克甚至剃了胡子,他们还能在这五千英尺的高空打一架不成?


   马特累了。他很快又垂下绷紧的肩膀摊回椅子上。捏了捏眉间,沙哑到:“别是现在弗兰克。” 


   弗兰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知道马特能通过他那什么忍者的鬼把戏感知到。他也无意和他吵一架或者打一架,这是个挺尴尬的见面方式,尤其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屋顶上,一个挡在另一个枪口前头。他们还留了一场架没打,但不是现在。弗兰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就是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是不是唱诗班男孩。 不过他总归还是得走过这段走廊,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律师,这不难,他和这样的默多克也并不熟悉,他熟悉的那个是长角的。而不是....不管这是什么:西装笔挺拄着拐的盲人。他看上去别说打架了,连站起来跑两步弗兰克都觉得困难。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面无血色,除了那副红色的盲镜和他的红发,他看上去糟透了。


   但这不归他管,他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假装自己没看见,假装他一点也不在意。 弗兰克侧身从马特旁边经过,而此时飞机再次猛的一颠,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震了一下。然而律师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大,他晃了晃,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整个歪过来撞在了弗兰克身上,头重重砸在他的胸口。弗兰克惊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没有立刻退后或者推开他,指望他能察觉出这个情形有多荒谬然后赶紧振作起他自己。可不知为何默多克就待那儿了,他和他的红发脑袋,深深埋在弗兰克身上好像从他那里能找到什么安慰似的,要不是他在颤抖,弗兰克都要以为他是晕过去了。


   “你怎么回事?”他皱眉,一只手放上对方的肩膀,感觉到了他不正常的颤抖,他湿乎乎的全身都是汗。 “太吵了....”马特咬着牙细声说,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他一定会亲手把自己扔下飞机,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他的头快要爆炸了,崩溃是如此轻而易举,而弗兰克卡斯特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居然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稳定的存在。 在他后悔之前他的手已经拽上了弗兰克的衣服,“拜托...”他几乎恳求说,“能不能坐在这儿。”

 


   弗兰克挑了挑眉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吧,他可没有预料到这个。但他挡在走廊里已经有一会了,而座位顶上的安全带指示灯叮咚作响。一个空姐正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打算劝他回到座位上,实在是没有太多给他思考和问问题的时间,只有拒绝还是同意。 默多克旁边已经坐着一个人了,光头的中年人,此刻戴着个眼罩打着呼噜,好像什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叫醒。弗兰克的手越过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的默多克,推了推那人的肩膀,他的下一声鼾堵住,猛的惊醒手忙脚乱地摘了眼罩,顺着那只手抬头不甚困惑地看着弗兰克。


   弗兰克没有和他多废话,他拿出钱包给他塞了100美金:“换个座位,36C,别多问。” 光头男人一下醒了,虽然满心的困惑,但谁有和钱过不去的道理。他拿过了钱最后怀疑地看了一眼弗兰克和马特,就拽上包起身走了出来。而弗兰克先把软绵绵的默多克在他的椅子上扶扶正,然后自己坐了进去,当空姐走过来问道:“一切都好吗先生?” 的时候,他给了个他努力之下最有人情味的微笑然后说道:“是的女士没事。”  马特全程保持着安静,直到空姐也离开,他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所以,你想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吗Red?” 弗兰克看着他,后者脸色依旧非常难看,皱着眉。他摇了摇头,然而摇头的动作也让他头晕,只晃了下就停住了,马特于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是开了口:“太吵了。”他小声说。


   “是是,你刚才就说了。”他不肯开口弗兰克只能自己猜,“这和你那些感官有关?”


   马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句。引来了弗兰克一声轻轻的嗤笑,地狱厨房的恶魔,一个能打忍者能躲子弹甚至能把自己打趴的瞎子,居然败给了仅仅两个小时的飞机? “别告诉我你以前从来没坐过飞机Red。”


   马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次。”他简短地小声说,回想着和克里斯登去往旧金山的那一次,他们一起去的,他一个人回来了。“加利福尼亚。”


   “加州。”弗兰克念着,记得的确有段时间他不在纽约出没而在别处有了传闻。他想象了一下加州的阳光明媚,比起纽约来矮上不少的建筑,广阔的视野,想象着圣弗朗西斯科的恶魔。 “你为什么回来了?那地方不是挺好的。” 


   马特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 他说,没有多解释。 可弗兰克的确懂他的意思。他们都试着逃避过以前的生活,他们回来了,他们最终都还是死死地心甘情愿地被这个城市捆绑在原地。他们最终都还是会回来。


   弗兰克想不到什么别的话题了,虽然仅仅是和夜魔侠本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一起这个想法都让他不自在。但马特显然没有这个功夫去为这个不自在,已经有太多东西让他不自在了。他看上去依旧很不舒服,墨镜之后紧闭着眼睛,手不自然地抓着椅子的把手。弗兰克想到他说的“太吵了”,觉得没有必要再没话找话,给他点空间让他静静也许是最好的。他从前面的椅背上抽一出一张报纸,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了起来,连翻页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给那小子绝对的清静。


   而马特总算勉强进入到了冥想中,虽然这个条件依旧不算好,但没有了旁边男人的鼾声进入冥想还是要容易多了,而弗兰克的存在安静到几乎可以被无视,除了他的心跳,他稳定的沉甸甸的心跳,他身上的火药味和剃须膏的薄荷味道。马特把那个作为一根准绳,调整着他的呼吸。他闭着眼,混乱的思维跟着弗兰克最后那两个问题陷入了过去那段的回忆,旧金山,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感觉,棕榈树,克里斯登。他还记得自己笑的时候的感觉,但像是上辈子了。然后他就记起了那种空虚,不真实,好像意识到自己在睡梦中而恐惧醒来。他想起来紫人,紫人那些孩子,小小的脸在他的感官里围绕着他旋转着,告诉他,他不值得这些幸福。他记得他如何一个人从旧金山回到纽约,6个小时路程上不断的呕吐。他想起来再次变为孤身一人的感觉,失去克里斯登,失去福吉,只是他一个人,而他想不起来他自己是谁。

  

   然后他脑内又出现安东诺夫那张脸,扭曲着大笑着,他听到的那些数据在他脑海里形成图像,一家人,四代,全死了,全死了...还有机场的三位工作人员,警一察,那些因为他执意要保护这个人渣而被他害死的人,他们都围在他身边,他们都指着他,血肉从他们脸上脱落,他们都是他的过错。所有人都是。 恐惧攥住了马特的肺,当飞机下一个颠簸的时候,他忘记了如何呼吸。


   是弗兰克的声音把他从眩晕和模糊之中唤醒,“呼吸,Red。”他说,一手拍打着马特的脸,马特抓住了他的那只手,死死抓住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他寻找着弗兰克的心跳,那个沉稳的节奏,努力地想听从他的话重新回想起如何呼吸,他看不见了,缺氧使他的世界重新回到一片黑暗。等到氧气好不容易进到他肺里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往他胃里砸了一拳。马特喘着气,咳呛着,除了头疼之外还有恶心,全世界都在转,在五千英尺的高空中飞速的旋转,他身体前倾完全缩了起来,希望能够找到平衡,一手环住自己继续死死抓着弗兰克的手臂,一手捂住嘴,在吞咽和窒息中挣扎着。而旁边的弗兰克完全不知所措,除了一只快被他抓出印子来的手之外,只能轻轻拍了拍他潮湿的背。


   “呼吸,Red。”他又说。这时候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们看了,身为惩罚者的弗兰克没有少被人围观过,可身为弗兰克的他很不自在。如果Red意识到他也一定会很不自在,如果他不是太忙于和呼吸做斗争的话。空姐很快就过来了,紧张地拿着两个呕吐袋,像是被马特吓到了,只敢结结巴巴地问先生你没事吗? 弗兰克不想引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他相信Red也不想,如果他们叫了辆什么救护车在奥斯汀的机场等着,Red一定会在下机之前就自行了断。 “没什么事,女士,他只是...做了个恶梦。”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鬼话。但他还是努力向空姐保证:“他没事,有我在,不需要医疗帮助,千万别叫救护车。”但还是接过了那两个呕吐袋拽在手里以防万一。


   马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虽然他还是晕晕乎乎摸不着北,看上去更白了,像纸片一样。弗兰克都不能相信面前同样的人居然能跳来跳去地以一打十还能踢自己的屁股。“你还好?”他问了一个很没营养的问题,Red没有回答,他刚刚发现自己拽着对方手的事实,松开了,甚至在弗兰克擦痕遍布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可观的发白手印,起码他的力气还是恶魔的力气。“抱歉。”他低声说,依旧艰难地吞咽着,直起了身体重新向椅背上靠去,一手环在胸口前,随着一呼一吸而上下起伏,满脸已经疲于掩饰的痛苦。“..我没事。”他喘息着,用一句同样没营养的话回答了弗兰克那个没营养的问题。


   弗兰克看着他,一手还抓着那两个呕吐袋以免Red一时兴起决定把他的胆囊都吐出来,因为他看上去像是随时有可能会这么做。 “你不像是没事。”他说,确信除了飞机和它所有讨人厌的那些噪声和不通畅的空气之外,Red还有其他的问题,“发生了什么?”他用了点命令的口吻,Red硬要让他坐这儿的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他开始恼火了。


   马特睁开眼睛,透明的失焦的瞳孔从因为汗水而滑到鼻尖上的红色盲镜上方看向弗兰克,弗兰克还从没有从这么近的地方见到过马特的眼睛,这红发小子连睫毛末端都是金红色的。 “我可能....”他犹犹豫豫地用了个假设句,弗兰克翻了个白眼知道他的假设纯属放屁,“我可能有点脑震荡...昨晚出去的时候没留心被打到了头。”


   还不止,弗兰克等着,等得足够久了律师垂下了头甘拜下风,“也许还断了根肋骨。”他小声说,环住胸口的手下意识地护地更紧了些,或者两根。


   “耶稣啊Red。”弗兰克也抬头开始在天花板上找上帝,他叫耶稣名字像在诅咒点什么。“你不该在有脑震荡的时候坐飞机!”


   “我知道...”他叹气。


   “或者断了根骨头的时候。”


   “我知道.....”


   “机场安检是怎么让你进来的啊?”


   这个马特不知道。“他们已经看到我是个瞎子了...” 他只能这么猜测,一般人不会对瞎子多看两眼,并且觉得他看上去的一切脆弱无助都有所依据。 


   “你压根就不该来。”弗兰克最后一锤定音,“你要过去干嘛?德克萨斯州又不是没有律师,用得了你千里迢迢跑过去?”


   这回马特有点气势地瞪了他一眼,他深吸了一口 一鼓作气:“是你说你要飞去完成你的任务一枪毙了安东诺夫,而且你现在也在这个飞机上,我不要没去你岂不是太轻松就得手了。”


   妈的他恨律师。“不要把锅扣到我头上Red。”弗兰克保证周围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还是提高了一点音量,“你敢说你过去不是为了保证安东诺夫得到死刑?那又有什么区别呢Red,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被我杀死和被你杀死的区别,后者说不定还有个神父站在旁边宽恕他的灵魂。”


   这话刺疼了马特,他也提高了音量,虽然就连他自己的声带震动都让他头疼的快要裂开:“我不杀人。”他一字一句道,“制裁他的是法律。”


   “你就这么继续说服你自己吧。”弗兰克冷哼。他们的对话,无论发生在何时何地,总会最后绕一个圈子绕到这里,变成一场争吵。 马特张了张嘴,还想继续从他那张律师的嘴里蹦出几句歪理来,但机内的广播响了起来,飞机此时再次遇上了气流,机长系上安全带的提醒把马特将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如果要弗兰克说的话,那小子一瞬间的眼神几乎是恐惧的。飞机很快颠簸了起来,一震就震了好几分钟,等到安全带指示灯重新暗下去的时候,Red的神情看上去就好像他宁愿自己从没有踏上这架飞机。


   他把盲镜摘了下来,脸深深地埋进手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折磨着他,过多的挤在这小小一块地方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味道,心跳和呼吸都着他们自己的节奏,空气无法出去也无法进来,凝固的像是死海,而他像是被死海中过多的盐份慢慢杀死的海草。包括他自己起码有三级脑震荡的头和他那根断掉的肋骨,他都能听见它摩擦的可怕声音,失去固定的受伤折裂处在颠簸中无情地擦过他的皮肤也许还有它本该保护的内脏器官。没有坐姿是舒服的,没有一秒是可以放松的。 他真的希望他从来没有踏上这架飞机。无畏之人还是有怕的东西的,他一定会把飞机放在他列表的第一位。


   “...过去多久了?”他问弗兰克,搓着自己汗湿的额头,想知道他上一次的冥想坚持了多久。“1个小时。”弗兰克说,“还有两个小时呢。”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马特眼里一瞬间有太多的绝望,他这样的眼神让弗兰克想到了因为下雨他告诉小弗兰克他们没法去动物园时男孩眼里的绝望,和当他拒绝给丽萨读故事书时她瞬间暗淡的神情。他受不了这个,更别说这样的神情还是从Red脸上露出的。  去他妈的。弗兰克心想,他站了起来。


   当他走出座位的时候,马特瑟缩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拽住他。不要走。但他没有。毕竟他已经干了够多的蠢事强行让惩罚者坐在自己的身边了,他是怎么想的啊。弗兰克肯定早就受了自己乱七八糟的状况和麻烦,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马特理解,他又不是他的责任,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


   可是对自己诚实点,他得承认在他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有一丝失落。 所有人都会离开你的马修。有个声音对他说,因为你就是这么个烦人玩意儿。他由那个有着一拍一拍心跳的行走的火药桶离开了他的感官范围,他走到前面去拉开了帘子直接到了另一个舱内,就像所有人,他们最终都会离开他,留下马特和他浑身的不舒服再次被空无一人的孤独包围。


   两个小时,他试图给自己打气,试图去想一些好的东西,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低声呜咽。


   两个小时。



   然后火药桶回来了。



   “起来。”火药桶说,“他先是拿起了马特的包,那个包在他肩头看上去特别的小。然后他拽着马特的手臂,几乎要把他整个拎了起来,但动作却意外地轻柔。马特不乐意地想躲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起身自己伸手去够他的肩膀,因为感官的迟钝,第一次戳到了他脸上,弗兰克忍无可忍地把他戳来戳去的手亲自放在他肩上。“你要干嘛?” 马特轻轻问。但火药桶没有作答,只是带着他沿着走道往前,然后为他拉开了帘子带他到了前面的头等舱去,然后把他放在了其中一个空座位里。


    马特花了半天时间才反应过来,而感激之情成了他脸上唯一的一点血色:“你没有必要...”他轻声嘀咕着,在座位上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谢谢。”


   弗兰克哼了一声,而马特绞尽脑汁地回想他们之间应该有的对话是什么样的,如此努力地想把气氛推回到正规上去:“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弗兰克,”他开了句玩笑,他的最大努力只有这点了,“你白天有个工作吗?”


   “我抢劫抢劫犯,然后一枪崩了他们。”弗兰克说,好了,这对话听上去立刻就正常多了,马特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开口想说什么,弗兰克翻了个白眼拦住了他,“省省力气律师,你要想为此打一架 下了飞机再打,”他说,“飞机上给我在这儿睡一觉,我就不再把座位换过来了,你自己待着有问题吗?” 马特摇摇头,他点点头,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下意识伸手想揉一下马特的头发,因为他在自己孩子们小时候哄他们睡觉,离开房间之前总是揉揉他们头发。但他忍住了,最终只是拍了下这唱诗班男孩的肩,然后就转身走了。  虽然这一次马特没有了那种想拽住他的冲动,但他也没有完全放手让他离开自己的感知,依旧追随着那个结实的独一无二的心跳,听着他回了座位。


   这一块帘子隔挡了很多东西,当然,除了贫富差距。 头等舱的座位宽敞了很多,也没有了那么多拥挤的人和声音和气味,空气更加清新了些,甚至外面的引擎声都不再那么响了。马特深呼吸,在舒适度好上不止一个等级的座位上调整着自己,盘腿而坐,护着自己的肋骨,控制着呼吸。周围的一切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这就是你可以用钱买到的好东西。 


   他再次进入冥想,这次冥想中是一片宁静的黑暗,偶尔因为颠簸而在水的中央引起片涟漪,但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没有紫人,没有尸体,没有幻觉。他感到热,黑色的世界逐渐转为红色的,但依旧是一个包裹着他的透明保护层,把外界的环境阻挡开,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感觉自己的头在水下,但他还能呼吸,他保持呼吸。而在阻挡开他和一切的冥想中,他依旧还死死锁定着唯一的一个声音,一个来自另一个舱室的沉沉的心跳。


   在冥想中,时间变快了。 当马特再次因为机内广播醒来时,两个小时过去,飞机已经准备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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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克这一趟行程,莫名撞上了一个不在状态的夜魔侠,又莫名为他多花了好几百刀,他觉得自己仁义尽致了。  他把那小子扔在头等舱,打算就此忘记这件事,相信他作为一个成年超级英雄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但飞机降落的途中,机外不友善的雷雨使飞机战栗了一路,他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个就连机身轻颠一下都发抖的小子。


   真是难以置信,弗兰克见过他承受过很多伤害,刀伤,枪伤,他们这些枪林弹雨中行走的人都是如此。他可以面对一顿痛打一声不吭,但短短几小时的飞机居然就让他崩溃至此,好像全世界的重量总算把他压垮了。 当然弗兰克对于他的那些感官究竟是如何操作的也只知道个皮毛,实际这小子什么感受他完全想象不到。 他可以日后拿这个嘲笑他,但他现在却只是忍不住开始去猜想马特的世界,想象在他的感官里周围的一切以何种方式呈现,他忍不住去注意飞机每一个微小的晃动,外面吵闹的引擎声,周围细细碎碎的聊天声,燥闷的空气。想着,这对那小子的那些感官一定很要命。


   耶稣基督。


   等飞机总算落地,头等舱的人先离开,然后是经济舱,弗兰克跟着人流慢吞吞地往前走,不用他多留心也能一眼看到那小子还在原地没动。 也是,盲人就该有个盲人的样子,机组人员估计也是让他留到最后再出去。 他坐在那儿,看上去飞机降落对他的伤害也许还是比弗兰克想象的大,他低着头,倒是坐直了身,抓着他的盲杖抓的指节发白,看上去那好像是唯一稳住他不往前一头栽到的东西,恨不得在地上戳出个洞一把把自己钉在座位上。 弗兰克随着其他乘客一起向前走,到了马特旁边,后者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依旧低着头完全没意识到他靠近了,而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他真是一团糟了。


   于是这个选择题又摆在了弗兰克面前,他是扔下他直接走人?反正他的义务已经尽了,这小子这次也没有硬拽着他留下。他来这里是有事要干的,而且和这位律师的观念完全背道而驰的事,和他多待在一起一秒都是给自己成倍的麻烦。 还是说另一种选项:反正已经帮了就最后再捞他一把?因为从他在这飞机上见到这个恶魔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铁定是只会多不会少了。


   留给他选择的时间有限,他不可能永远站在这里思来想去堵住后面的人。于是像第一次一样,弗兰克还是叹了口气再次插足进入了这小子的领地。


   “Red。”他挤身进头等舱留有的巨大的座位空间里,蹲在马特面前轻轻拍拍他肩膀,他闭着眼睛,脸色倒也不像之前这么苍白,红色的墨镜在他脸上映出红色的反光,他不再出汗了,可是他热乎乎的,不正常的那种热乎,从他全身辐射匚出来。有过带孩子经验的弗兰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麻烦 麻烦和更多麻烦。


   “Red。”他又叫了一遍,他手下的小子总算动了动,睁开眼费力地抬起头来寻找着发声源,他失焦的眼神堪堪擦过弗兰克的头发向上飞去,弗兰克不得不再说些什么让他把聚焦定回他说话的嘴上来,“醒醒,已经降落了。”这是他最后蹦出来的话,因为这小子看上去压根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地了,他现在看上去可能连自己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唔....”马特低声给出了反应,迷迷糊糊地,但肩膀处的肌肉放松了一点,有点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意思在里面。那看来他之前的确不知道已经降落了,老天啊他是不是把他的脑子一起留在天上了。“你还记得这是哪吗?”弗兰克忍不住问了,“你自己名字叫什么?”


   马特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力道地咬字道:“弗兰克,” 以为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弗兰克的弗兰克差点也想叫救护车了,直到他接着对他说,“我没事。”


   噢,他起码认出自己了,说明脑子还没糊掉,弗兰克站了起来,“你绝对不是没事,飞机把你搞得一团糟。”


   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无畏之人皱了皱鼻子,像是在说才没有,但他什么也没说,他挫败地接受了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搞辩论的事实,省下了他所有的力气扔给弗兰克一句:“我很好,走开留我一个人。”


   行,落在地面上的恶魔总算有点恶魔的样子了,就好像刚刚在飞机上拽着他衣服让他留下来的不是他一样。律师又变回了律师那套德行,虽然他此刻依旧除了口头上凶一凶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威慑力。 弗兰克怀疑这个时候提醒他一些既定事实他会不会用剩下的所有力气给弗兰克来上一棍,比如说他现在腿软的可能站都站不起来的事实,以及他屁股底下坐的其实是自己买的座位。 但马特不用弗兰克把自己扔到那个难堪的境地,他自己已经想起来了,是自己非得把路过的惩罚者拉下水的,相比起来他此时更想给自己来一棍。


   “对不起..”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盲棍底在地毯上摩擦了一下,他这是不好意思了。但弗兰克出乎意料地理解,这小子八成一天有23个小时都在忙着自我矛盾。“你能站起来吗?”他问,马特点了点头,“你还认得清路吗?”马特努力了一会儿想要让自己的雷达感官重新开始运作,但是不太能,他失去了黑暗中清晰的红色的人像,现在脑子里只剩一片红罢了。


   “...不太能。”他最终败下阵来,而这时候飞机里的其他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留给他的选项也不多,而弗兰克看上去已经十分熟练了。他拿起那小子的包帮他背着,等着那小子自己缓慢站起来,并且不再因为突然升高的高度而眩晕,然后等着他自己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等空一姐过来时他们已经总算准备就绪了。马特把那根戳来戳去的盲杖收了起来,全身心地交给了弗兰克的引导。


   后面的事就简单一些了,弗兰克全程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人也是。那律师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透过衣服稳定地给他传递着热量,但除此之外做根盲棍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自在。他只要看好自己的路,碰到台阶的时候轻轻提醒一声,到了最后一节台阶同理。他比弗兰克还安静,方向全交给弗兰克控制,不管弗兰克要带他去哪他都一声不吭,就像一个真正的盲人一样,马特已经完全放弃了去集中精力动用自己的感官,他把自己扔回到黑暗中,因为他知道他手下那个肩膀不会让他撞上任何东西。


   直到他们走出了机场,外面还在下大雨,天际线之中藏着托尔的嘶吼,这让马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弗兰克回头看着他,那小子看上去比他本来还要更小了,大多是因为他正在努力把自己缩起来,好像他缩的越小就能抵挡越多外界的伤害,一只没有放在弗兰克肩上的手依旧护在肋骨上,深深藏在他的西装下面。


   “你要去哪?”弗兰克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放轻说话声音,他的声音被雨声雷声完全遮盖住,但马特听得见。“希尔顿花园酒店。”马特回答,也是轻轻的,弗兰克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帮我叫一辆车...”这是他示弱的最大限度,“我会自己去的谢谢弗兰克。”


   虽然他更想继续跟着弗兰克,马特脑内有一个声音大喊大叫着冲破迷雾:你现在离开了惩罚者,他下一步就会去找安东诺夫。一颗子弹,一条命。如果警一察想要反抗,也许就不止一条,而它们都将算在你头上。


   它们都是你的错。


   马特下意识地松开了放在弗兰克肩上的手,即使这个举动也只让他意识到他之前有多支撑在弗兰克身上,他努力站直,努力咬住牙不去想那两根感觉快要戳进他肺里的肋骨,抖开了自己的盲杖帮助自己找到一点微弱的支撑:“算了弗兰克 忘了叫车的事吧,我可以自己搞定。”他说,想让自己更有说服力,不知道他的努力有多少结果,但他猜弗兰克也不需要被说服,他只需要一句话就总算可以丢掉这个麻烦去干一他拿手的事了。  弗兰克点了点头,他往前走了几步冲等待的几辆计程车吹了个口哨招了招手。 就这样吧,马特心想,依旧感谢弗兰克的那些帮助,如果不是他他可能连之前那几个小时都撑不过来。但是到此为止了。


   他上前打算去召自己的车,回到酒店,放下东西,穿好制服去找安东尼奥,保护那个混蛋直到第二天开庭。这可能意味着一整晚。在大雨里。 但没关系,这就是他干的,他保护人渣。


   但他手都抬起来了,被一旁的弗兰克又按了下去。“上来。”他对着他自己那辆已经车门大开的计程车对马特说。“我说了不用帮我...”马特皱了皱眉头,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弗兰克自己先坐进了副驾驶,留着后座车门开着,像一个邀请。 总算这一次,他把选择题踢给律师了。


   天际线外又一道震天的雷声差点让马特想扔了盲杖捂紧耳朵就这么跪倒在大街上。他下意识伸出手在车门上作支撑,然后他突然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噢不,不不不。他沉重地呼吸着,发誓他再也不和上帝商量任何事了,哪怕只是在脑子里都不行,他愤怒地抬头望天: 我说了我得跟着他,不是指这样!!!!! 但上帝不理他,上帝又怒吼一声,这一声直接把马特赶进了车里。他关上车门企图把一切声音关在外面,虽然效果甚微,但起码在脏兮兮的出租车坐垫上找到了一点点安慰。他把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抵挡着眩晕,同时默默唾弃着自己。


   “希尔顿花园酒店。”与此同时前排的弗兰克对司机说。马特没反驳,也没问多余的问题,他在生自己的闷气,还有一部分弗兰克的,不过主要是自己的。他拒绝承认自己需要帮助,而弗兰克应该让他继续拒绝下去,他也应该继续坚持拒绝下去,而不是妥协。 他轻轻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清的抱怨,弗兰克从反光镜看了他一眼,心想着他可真是什么时侯都一样烦人。 “把安全带系上Red。” 马特不理他,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就是不系,但出租车正好在下个路口一个急刹,他撞在前面的椅背上,把弗兰克的头都连带震了震。


   “Red。”弗兰克用要把他扔下车的语气凶狠地威胁道。马特终于不情不愿地系上了安全带,不是说颠簸和急刹让他好过到哪里去,只是他那微弱的想要同时和自己与弗兰克一起过不去的努力。弗兰克也知道这一点,他以为马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过看来他脑子烧坏的不止一点,把他心智也烧幼稚了。要么就是,他一向这么幼稚,一向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弗兰克也并不会为此惊讶。



   到酒店的接下去半个多小时马特就安静多了,弗兰克时不时从反光镜看看他,他没睡着,皱着眉头,把头在车玻璃上蹭来蹭去,一块地方的玻璃被他的温度带暖和了他就换一块地方。安全带某种程度上帮助固定了他的肋骨,但同时也勒的他十分难受。但他一言不发,安静地缩着,呼吸也变慢了。弗兰克随他去,他肯定有自己处理伤痛的方式,毕竟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受伤也不是新鲜事。但他的体温还是需要得到一些关注。在马特思考弗兰克到底想干嘛的时候弗兰克自己其实也没想明白他要干嘛,但他能猜到如果他不这么干那小子一定会用他那烧糊的脑子做很多蠢事。再者,他和自己说不用帮忙自己去叫车的时候连自己的行李包还在弗兰克肩上都没发现。他怎么活这么大的,他的嘴硬怎么还没害死他呢?


   外面的雨变小了,雨水积在窗玻璃上,斑斑驳驳的反光映在他红色的眼镜上,他苍白又有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他又动了动,弗兰克别过了眼神,开始低头在那小子的包里专心地翻来翻去。



   马特沉浸在冥想中,没有意识到车已经停下了,直到弗兰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他的头失去了窗玻璃的支撑向下点了点,他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抬头,几乎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盲,在找开他门的是谁。弗兰克道:“下车。” 他就木木地执行了,去按自己安全带的弹出键,摸了一次还没摸一到,弗兰克叹了口气,伸手去为他效劳了,然后问他你能站得起来吗?


   谢天谢地律师这时候还没全醒,把他不依不饶怼天怼地的反抗精神也留在了意识里,乖的不可思议。他自己慢慢侧身下了车,撑着车门站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弗兰克也就任他去,他捞起马特忘在车里的盲杖,熟练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往酒店里走去。马特逐步跟着,在他在前台站住的时候差点撞在他身上,又嘀嘀咕咕地退后了一步。弗兰克任他在背后一进进退退地捣腾,驾轻就熟地从那小子的包里拿出了身份证,然后确认了他订的一个单床房。酒店前台服务人员职业素养也是极好,她们看到马特是个盲人,于是什么都没多问,弗兰克回头想看马特对此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马特估计听也没听见,新进入一个环境他先下意识地在分析周围的环境,听着巨大大厅里所有人的声音,歪着头,就是没在听弗兰克在说什么。弗兰克也就继续不管了,随他去,拿到了房号和房卡后就继续往前,牵动着肩膀上的手 牵动着后面没头没脑摸不清方向的马特。马特跟着他走了,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才想起来问:“...这哪?”


   “家。”弗兰克含糊地糊弄他,因为家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比较安慰性的词。但是马特皱了皱眉头,“你在说慌。”他听的到他的心跳,手也放开了这个骗人东西,“味道不一样。”他又坚持说,抓住这个证据不放。但反正也到房间门口了,弗兰克不需要说服他,直接开了门把他拉进去。“新家。”他哄到。


   马特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看上去并没有被说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就信了这个人了,嘀嘀咕咕地跟他进了房间。然后站在房间中间又不动了,脑袋小幅度地晃来晃去,用他有的四个感官接收着360度的新信息。弗兰克继续采取放任式 让他爱站着就站着,把两人的包放了下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包里除了衬衫西装就只有一套夜魔侠的制服,他是没有睡觉的习惯还是干什么?弗兰克就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件黑色的T恤扔在床上,然后把马特包里奇奇怪怪的什么洗发水,肥皂和毛巾之类的东西放进了浴室。为什么他带着这些却不带件正常的衣服弗兰克根本不想浪费时间琢磨。 他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绕开杵在房间正中央表情形态十分像他家那条老狗Max的马特。直到东西都处理完,他把那件T恤扔给了马特:“穿上Red,然后给我睡觉。”


   Red的反抗意识开始觉醒了,他接过了T恤但是站着不动,弗兰克继续威胁:“你不要逼我敲晕你。”  但同样的方法第二遍就不管用了,清醒一点的马特不吃软更他妈不吃硬。 “弗兰克。”他总算认出来这谁了,并且怎么想都觉得这情况下他算被绑架了,“你打算把我打晕了然后好去杀安东诺夫?”他看着弗兰克的方向,义正严辞的,“想都别想。”


   好吧听话的时间到头了,弗兰克耐心地看着他:“就算我要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呢Red?就凭你现在这样。” 就凭他,手上还拿着弗兰克的T恤,拖鞋穿了一只,另一只皮鞋脱了一半,烧的连呼带喘的。 马特生气了,看上去打算说“ 你试试看”。 但弗兰克这个人不扔空头支票,他说要搞晕马特他真的会搞晕,最好在那小子张开他那张嘴没完没了地叭叭叭讲道理和挥舞着他打起人来力气不小的拳头挣扎之前。所以他就这么干了,感官协调性不怎么跟得上的马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酸,然后意识逐渐从一片红变为了黑暗。


   弗兰克把软绵绵的马特接住,顺便在他的额头上一试,和他想的差不多,他烧的像个刚被煮熟的鸡蛋。弗兰克的手不是温度计,他也不知道他这个温度距离他脑子字面意思的烧糊掉还有多久。他只能先把他扛到了床上,把他眼镜拿掉,另一只鞋脱掉,扔了块冷水浸湿的毛巾在他头上。用的是这小子自己带的毛巾,因为他的毛巾比酒店和弗兰克的手一感摸上去都要细致很多。 他看了他半天,然后自觉Red连毛巾都如此挑剔,穿衬衫睡觉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于是麻利地把他剥了个干净,然后把自己那件对他来说过大的T恤套他头上。


   这过程中他背上一片巨大的淤青也得到了他的注意,从背后衍生到胸前,在他本就遍布伤痕的身上又添了五颜六色的一笔。弗兰克双手按在两侧一排排向下检查着那些肋骨。到了淤青最严重的最下一排,那小子也总算有了反应,他剧烈地反抗起来,迅速一拳就呼上来,弗兰克放开他向后一躲,然后就看从自己造成疼痛的双手下逃脱出来的马特迅速侧过身缩起来 作用微小地试图保护着自己。 “好好我不动你了。”弗兰克小声说着退后,站在一旁看着依旧在努力把自己越缩越小的Matt,看上去拿被子一裹都可以直接塞进行李箱里寄回地狱厨房。平时看他精神抖擞地和自己打架的时候只觉得体型优势让他动作灵活,跳来跳去跳的很快,怎么也没觉得他本人真的有这么小。


   弗兰克看着他,又看了看时间。忍不住狠狠啧了一声。妈的这小子真的把他原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知道如果他就把这小子扔在这儿,昏迷着,烧一晚,他可能从此就见不到夜魔侠在纽约上空蹦来蹦去了。 可这能怪谁呢?这小子原本的计划里肯定也是没有弗兰克的,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处理能力几乎为零,他非不让弗兰克在纽约就地解决了安东诺夫而是要飞到这么远给他个死刑,他前一晚刚被人用鬼知道也许是根铁棒还是什么的在肋骨上来了一下今天还要坐飞机。就他这样,他都是怎么让自己活到现在的啊。


   而这他妈都是谁的错呢?肯定不是弗兰克的。一切都是那小子自己的问题。举身跳进了火焰里,也不看看他是从多高起跳的,也不制订个计划如何逃脱,该死也许他每次跳落下来时都没有考虑如何让自己活过这次坠落,他就只是跳了,急匆匆地把自己投送进黑暗的怀抱。 他总得有个教训,知道生活就是如此,是不会有一个安全网接着他的。要么,如果他已经知道这个教训了,而这就是他想要的,弗兰克就更加没有责任,去救一个自己都不想被救的人。


   他又看了他一会儿,动手把被子往缩成一团的马特身上一盖,把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又调高了几度,然后拎起了自己的外套和包就走出了门。




-tbc-



太长了怕Lofter客户端炸掉,先切一切。我尽量快点写完下一章!不然小红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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